发布日期：2015-11-27　浏览人数：68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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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恋
以为有些情感，只合掖藏在自己心里，倘若不是因为处在了特别紧要的关头，或者被关系不一般的人问个正着，总不应该轻易地说讲出来。回想起当初，关于个人情感的话题，许是仅仅因为自己的放心不下，怕讲出来以后，招了人家的非议或者笑话；可如今看来，却也并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儿，只是细细回想起来的时候，难免回遗落了某些好的不好的事实。多亏有了最近的这阵秋雨，把我模糊的内心渲洗得明净了些，于朦朦胧胧的旧忆中，才浮现出自己初恋时的景象来。

我在这里行将表露出来的，我的初恋的余痕，不失妥当地形容起来，实则并不像一些阴谋家所乐道的那样，是对某个姑娘耍了坏的。只是因为新近时常被人戏问起感情上的状况，而自家偏偏又不好答复的缘故，才故意地放开了情怀，追想起那段短暂而又懵懂的时光来。

从村小升到镇上的中学，以为眼界里洞开的，只有书本知识的变化，但凡老师、同学，与本村小学校里的比较起来，也只有年龄和容貌上的差别。直到开学伊始，遵照毛胡子语文老师的意见，按各自的成绩选定了座位以后，我这才明晓其中的一些规矩来。同我坐在一处的，除了名次上晚我一个的陈君外，还有一个脸子很耐看的彭姓同学。假若不是因她主动写来纸条问我的名字，我在当时，断是不敢红了脸去回问她的。陈君同我，想来也只是同样的心思，原都是在生人面前极胆怯的那种；好在没过多久，他就从我这里知道了彭姓同学的全名。

虽说是个女孩子，她的胆儿，却反比我俩都大；尤其是在与人交往上，存于心头的杂念，绝对不会像我一样有着男女的区分。她那一种在同男同学交流时、表现出来的眉飞色舞的本领，好像是与生俱来的；单为这一点，我在私下里不知生了多少闷气。

她的容貌，只在她午休的时候，我曾偷偷地看过几回。人长得自然是水灵，而今依旧记得明晰的，独她的眼睛，要比旁人分外地大上一些；那一双鲜活浓密的眉毛，在如今看来，仿佛也是拿刀子修饰过的。

我同她的聊天，起初仅限于学习上的交流，到了后来，彼此的情况既摸得熟悉了，便也没有了顾虑。只是对她好感的话，即便是开作了玩笑，一句也不曾提起过。她对我，也确乎有着同样的默契。

那一回，故乡落了雪，下课后她邀我同她一道儿去外面玩雪，我因为忙着赶着作业，便没有依她，却被她误以为我心里对她有了什么不好的想法。她一个人沉着脸、怏自走了出去，回来的时候，手里攒着一个雪团，趁我不注意，从我后颈的棉衣里灌了进去。我在当时，大约是对她翻了脸的，以至于此后的一两个礼拜的中间，她都不曾理过我，即便是明着暗着同她道了歉。

经历了这回，等到期中考试出了成绩、再次选座的时候，她确乎在有意地躲着我。从这以后，我同她的交流便日渐少了下来，可心头牵她念她、于课堂上下回头看她的次数却与日俱增起来。有时候，当我偷着去看她的时候，却发现她已经在看着我了。也有那么几回，每当我在自己的桌兜中发现一两颗她最爱吃的糖果，总会使我在不意外中感到意外。

最使我感到意外的，却是那一场冬至节前的大雪过后，她的接连几天没有来上课。她的淘气，我原是知晓的，以为这次又同上回一样，雪天骑车摔了跤，瞒着她的母亲，中途省道儿去她亲戚家了……

她的好学、还有她那要强的个性，我本也知道。上次，也是下了雪，她为了赶时间，一个人走山间的小道，连人带车滑落到水塘里。赶到学校时，裤脚已经结了冰的，脸上还残留着没有抹净的泥水，头发也乱得不成了样子。走进教室，大家都在笑她，只我一个人，心里为她落着泪。

当别人都在议论着，说她这几天没来上课，大约是转了学的时候，又只有我一个相信她只是暂时生了病的。到后来，才渐渐地明白，当时自己心里有着的，除了晚知迟觉，还有一种同她一样的难以言说的倔强。

“雪琼该不会再来上课了吧？”

“不关我的事。”

“人家白喜欢你一年，你真的就没有听说么，她好像转了学校呢？”

“不会的，她的书还在，人恐怕只是生了病。”

我也是到了后来，才听说她的父亲在苏州做着建材生意。关于她转学的事情，虽然早已经谙熟于心；但是，那一颗年轻却又固执的心，每爱抱着侥幸的心理，老以为事事都有它转机的可能，对于不愿意接受的事实，总不爱信以为真。只拖宕到了最后，左右座位上的同学一个接着一个地变化，教室最后一排角落里的一张课桌落满了尘灰，才悔改了初心。

纸间心上，写给她的信，藏了一封又一封；写到后来，积累了太多，害怕被人发现，只好又一一地毁掉。

事到如今，仍旧使我感到纳闷的是，苏州不止一次地游过，小住的经历也远不止三回五回；但是，每当身处了异地，都不会想着要去寻她一回。即便是于无意中看着了人家恋爱中的伴侣，触动起了自己过往的情思，总也似不愠的痴人一样，一时不能冲动起来。

我始终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变得傻了，还是不知道自己变得傻了。也许，对于已故的人、还有已故的情事，弄明白抑或弄不明白，都已经变得不再是什么紧要的事儿。

毕竟，找人总还是好找的，只是要想找到当初的感觉，倘若不在梦里，怕已经是在梦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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